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鏡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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鏡花

桑繪側身, 輕巧躲過,她腳下一躍,瞬身站定在樹枝, 樹枝微搖,令山擡眸, 眼中滿是怨恨。

他縱身一躍,直向桑繪。

桑繪唇角一勾, 身形微動, 她擡手,寂靜的空間倏然響起響指。

“啪——”

令山瞳孔一縮,躍起的身子停滯在半空,耳邊驟然失去聲音,他看見桑繪唇齒微啟, 接著,她垂手, 手中若有實物。

令山心底瞬間升起無盡的恐慌。

下一刻, 他重重落在地上,令山擡頭,卻是猛地吐出一大口血。

桑繪平靜落到地面,優雅收回伸出的腿, 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,緩緩走到令山面前。

明明手中什麽都沒有,可令山就是感覺到了,那股森森的寒意,直迫神魂, 使他連反抗的心都難起。

“你究竟是什麽人?”令山擦去唇角的血漬,緊緊捂住胸口, 眼眸驚恐。

“撫桑山,桑繪。”桑繪眉眼彎起,人畜無害。

“不,不可能,你究竟是什麽人!”

令山明白,方才源力被禁錮,絕對與眼前這個看似乖巧的少女有關!他身為化神期修士,既看不透少女的修為,又察覺不到少女的手段。

加之她猜到了他對傅緒州的計劃,那麽……

令山自以為看透了真相,仰天長笑,雨水不知何時落下,順著他的臉頰滑落。

“桑繪啊桑繪,是,我的確不是什麽好人,可你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吧?我今日的結局,總有一天,你也會重蹈覆轍!”

桑繪挑眉。

接著,令山猛地從懷裏抽出一把匕首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向桑繪胸口刺去。

桑繪站在原地不動,匕首接著雨水刺入桑繪的身軀,正當令山以為要成功了,臉上冒出狂喜的笑。

倏然,胸口刺痛的感覺傳來,令山怔怔低頭,胸口血色蔓延,他再次擡眸,夜雨下,桑繪眉眼彎彎。

她伸出一根手指,輕輕一戳,令山瞪著眼睛向後倒去。

桑繪擡手借著手背擦去臉上的雨水,她倏然一笑,笑得肆意張揚,接著雨水,手中的無物顯露形態。

那赫然是一把長劍。

桑繪走近令山,居高臨下俯視著令山,劍鋒對準令山的喉間,冰冷的雨水順著長劍滑落。

“想殺我的,從不止你一個,做人要懂得先來後到,你現在殺了我,讓前面排隊等著殺我的人怎麽想?”

“所以……我只能,先把你殺了。”

令山翕動著唇,聲音被雨水覆蓋,少女清脆明亮的聲音,落在令山的耳中,是富有深意的嘲諷。

“令山,你從沒自己想得那樣聰明。”

他掙紮著轉動眼球,從他的角度,剛好看到明鏡的碎片,折射著幽光,令山闔眸,淚水混合著雨滾落臉頰。

“碎片已收回。”空明心的聲音響起,她頓了頓,靠近令山,將自己的額頭與令山的額頭相貼,“歡迎回來,令山……”

桑繪目視著空明心從令山體內抽出一塊碎片,她回眸,神色不變,語氣鎮定自若。

“下雨了,流月灣的百姓要上來了,最後一塊碎片在她們身上。”

桑繪笑著頷首:“那就走吧,說不定,今天就能結束這一切。”

雨水拍打著樹葉,流月灣一片寂靜,似乎萬物都在這場雨中被洗滌。

深埋在地底的流月灣百姓,在這場雨中回憶起過往,自此從地底爬出,游蕩在流月灣,發出淒厲的哭喊。

殊一披著黑色鬥篷,行進在雨哭鬼中,他斂眸,腳步匆匆,而周圍的雨哭鬼就像是沒有註意到他一般,任由他在鬼群穿梭。

忽然,殊一停下腳步。

“傅仙長?怎麽在這啊,你不是在找碎片嗎?是找到了嗎?”

傅緒州徑直站在殊一面前,擋住了他的去路,聞言,傅緒州沈默擡眸,手中劍意瞬息而發,穿過冷雨,伴隨著一陣風聲,將寂靜的空間打破。

“嘖。”殊一不慌不忙,輕笑道,“原來是發現了啊。”

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碎片,折射出的鏡光剎那間將傅緒州的劍意吞噬,接著,他將鬥篷高高拋到天際,指尖術法流轉,鬥篷驟然變幻,擴為千倍,向傅緒州籠去。

傅緒州擡劍,劍勢樸實無華,一劍下去,便將鬥篷斬落,漆黑的鬥篷失去支撐,無力地落下,傅緒州斂眸,徑直踏上。

眼前早已無人。

他面色不變,似是無意追尋殊一,擡手,源力牽引著雨水停滯半空,然後緩緩化為水信消散在傅緒州面前。

桑繪望著面前打開的水信,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揮手之間水信消散,她轉眸看向空明心。“別擔心。”空明心道,“只要我在這,他一定會來的,他需要我的碎片。”

“他需要你的碎片,那你需要什麽呢?”桑繪偏頭,笑意明媚,“你忍心嗎?”

“我沒有心。”

空明心平靜闡述。

桑繪眸光微閃,些許明白了什麽,她笑笑,不語,轉身看向另一側。

“來了。”

昏暗中,有人乘雨而來。

“殊一。”

“繪小姐真是聰明。”殊一擡眸,笑意溫和,“如果放在從前,我一定會很想和你做朋友。”

桑繪聳肩:“那還是算了,我的朋友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的。”

殊一笑笑,沒有附和,他將視線放在一側安靜而立的空明心身上,眼中流露出自然的懷念與眷戀。

“好久不見,明心,你的容貌依舊動人。”

多少次輪回,他遺忘所有,唯獨不能遺忘這張臉,以至於每次見到空明心,他的內心都忍不住悸動。

“殊一。”空明心語氣冷淡,夾雜著冰冷的雨絲,傳至殊一的耳邊,“你自裁吧。”

殊一驟然笑了。

“明心。”他笑道,“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愚蠢。”

“明心,你的生命你的情感都來自我,我只是希望你能將它還回來。”殊一疑惑,“你為何不肯,為何要惹我生氣呢?”

“我還了。”

空明心面色如一灘死水,任憑殊一如何去說,都濺不起一絲漣漪,純白的眸子倒映出殊一的面容,她的態度始終冷漠疏離,像是塊真正沒有感情的鏡子。

好像一次次輪回,剝奪了她的情感。

“哼。”殊一不置可否,“我只想覆活她,只要能覆活她,我什麽都願意,你們攔不住我的。”

桑繪深感有理,讚同地點點頭,但是片刻,她又是一笑。

“的確,你擁有碎片,可以說是輪回的主人,明心和我加在一起,也不一定能贏得了你,不過……。”她話鋒一轉,“我也沒想殺你。”

殊一蹙眉。

“我身邊有個暗衛,你可能不記得了。”

暗衛?

殊一的確不記得她身邊有出現過這種人。

在前幾次輪回中,暗衛從未出現在殊一面前,而那時的他,也不過是個普通修士,根本不可能察覺到撫桑山的暗衛。

但殊一不是沒有聽過撫桑暗衛,他們獨屬於撫桑山,獨屬於桑氏,世代聽從桑氏的命令。

撫桑洲主的女兒千裏迢迢來到流月灣,身邊怎麽可能沒有暗衛護著。

但桑繪還在這裏,還在獨自面對著危險,暗衛去哪裏了?

桑繪輕笑:“撫桑山的暗衛,是有紙替身的。”

雖說紙替身只有本體實力的三成,但桑霽安排暗衛在她身邊,目的可不是為了拿命護她周全。

桑繪猜測,在第二次輪回中,紙替身就察覺到了什麽,主動銷毀自身,使記憶傳輸回本體,傳輸給桑霽。

殊一陡然沈下臉,眼神陰翳,泛著刺骨的寒意,他瞇眼打量著桑繪,似乎是想從桑繪的身上找尋她話裏的破綻。

“而且,她們還有仇沒和你解決呢。”

殊一嘴角扯起冷意,他不用回頭也能聽見身後淒厲地哭喊,他語氣嘲諷。

“你居然還能調動她們,真了不起啊。”

桑繪眉眼帶笑:“多謝誇獎。”

反正只是利用系統工具進行局部降雨。

“不過,你想錯了。”殊一悶笑,“當年我能以一己之力殺了他們,如今他們是死我是生,我更能殺!”

桑繪輕笑。

“還真是狂傲啊。”

既然如此,降雨範圍可以再小一點嘛。

殊一臉色更加陰沈,較之這陰郁雨夜都毫不遜色,桑繪不由得笑出來。

殊一冷冷看著桑繪,反手將懷中的明鏡取出,頭也不回地朝身後的鬼群一照,頓時鬼群像是失去了目標,呆呆地站在原地,不斷打轉。

“這是明的世界,擁有明鏡的我,可以主宰萬物,區區雨哭,能奈我何?”

桑繪挑眉,有些奇怪:“你手上是有三塊嗎?明鏡碎為三份,你這樣我還以為三份都在你手裏呢,這份不會是令山身上的吧?”

聞言令山陰沈沈道。

“令山那份我還沒和你算賬。”

桑繪不按自己說的做,他被迫只能自己動手,但沒想到令山會徑直跳下水,他遍尋許久,也沒發現令山的蹤跡,只能猜測他是逃跑了。

至於令山那塊會在空明心手中這件事,殊一並未想過。

令山那家夥,對空明心的愛意抵不過對生的渴求,殊一早知令山想起了所有,更知他想奪舍傅緒州,借著傅緒州的身體離開輪回。

殊一甚至還為此幫了他一把,可不承想,令山是個不中用的,什麽都沒辦成,不知道灰溜溜躲哪裏去了。

思此,殊一放言。

“我今日是一定要明碎片的,誰也攔不住我!”

桑繪身後,空明心斂眸,雨水落在她的睫羽,睫羽顫抖,她輕聲宛如喃喃自語。

“鏡花水月,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夢,你既不肯消弭執念,又不肯自裁,那麽,殊一。”她擡眸,“我來殺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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